岁月轮转,群山依旧。
时间给予他稳固的基础、意志的蜕变、强大的灵能……以及,一个透支,残破的灵魂。
这注定是一段非常枯燥乏味且漫长的等待,明明终点近在咫尺,却只能在原地徘徊。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和景物渐渐淡去,被他一遍遍记在纸上,还有那些遥不可及又记忆犹新的过往。
终于,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锐利冰冷,宛若一柄长刀洞穿长空。
来了,是那道攻击相同的气息!
白光初现,结界崩毁,一杆银枪冲天而起,枪锋贯穿强光,直逼虚空而去。
无形的波动震荡四方,霎时,浑身血液沸腾,青筋暴起,浩瀚的威压使全身的骨头吱吱作响。
定睛观瞧,云雾漫漫,看不清具体身形,唯有一双银眸若隐若现。
血仇旧恨涌上心头,槿目眦尽裂,拼劲生生不息,银枪一抖,直奔面门。
那眼眸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厉芒乍现,金光怒放似雷霆,一声长喝远振天际。手起,千丈巨影浮现,一柄异纹短石斧威能奔涌,凶恶无情。
牙关紧咬,全身骤然发力,槿举枪迎击,双目熠熠生辉。
与此同时,祖树枝条拂动,漫天莹绿光点传入体内,与他的灵能萦绕于枪尖。
一斧落,天昏地沉,搅动风云。
一枪起,百般峥嵘,映射天穹。
天空似被掀翻的拼图,瞬间散落,时空仿佛凝固了一般,陷入了诡异的黑暗。但绿光紧随其后,如初春的草芽破开泥土,翠嫩欲滴的绿叶肆意卷舒,映亮了天际。
金灰的液体在虚空中飘落,先前的云雾消散了几分,露出一道高大且灵能澎湃的躯体。
银眸中金光不再,只是深深地瞥了他一眼,发出一声不可名状而厚重的冷哼声。令他惊讶万分的是,那奇异的声音竟能在虚空中响起。
但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,那异人的气息逐渐变淡,身影也虚幻不定,居然在他的感知中迅速消失了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槿诧异地观察着周围,他也曾像无数族人一样,尝试穿出结界向远方探索,然而结界外只有永寂的虚空,无声无际,无凭无依。
依稀能发现有无数微不可查的光点,任凭他使出百般解数,仍然无法靠近。
怀着种种疑惑,他的心中不由地低落下来。再俯视世界,祖树倾倒,山岳崩塌,对方显然也付出了远超上一次的代价。
世界的根基还未动摇,对方下一次还会来吗,还会更强吗……他不知道,或许也没有机会知道。
拖着身子走回祖树下,轻轻地摩挲它干枯的树皮。尽管它几乎被从中劈作两半,但强悍的生命力驱使着它将枯枝褪落,尽力稳定着暴露出泥土的树根。
而他靠在树下,遍体鳞伤,衣铠破烂不堪。剧烈的疼痛使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,永无止境地战斗透支了灵魂,终于在这一战后,濒临消亡。
忽然,他感到有几缕晶莹的丝线渗入身体,略微缓解了他的痛苦。他勉强打起精神扶树站起,顺着丝线飘来的方向走了半天,走到了石门面前。
或许是在方才的战斗中遭受了波及,它布满宽大的裂纹,不堪重负地抖动起来。
大量的丝线从缝隙和破开的洞口处钻出,不断地飞向天空,破碎的结界缓慢修补,偶尔分出几道飞向其他事物。
槿看到门内是深邃的昏暗,如同长满了萤石的狭窄矿道。仅在门外,便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灵能波动,以他现在的状态进入,只怕会被冲作一团飞灰。
祖树垂下枝条为他提供残余的力量,尝试为他的灵魂进行修理。但他的内心已像崩裂的大门一样,在对“故乡”满怀的期盼中支离破碎,与他瘫在地上,一躺不起。
迷迷糊糊地似乎听见了细若蚊声的喊叫,仿佛总有一道目光关注着自己,可惜遥望四周并无人影,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。
……
随着时间的流逝,石门的破损越发严重,大门处几乎完全毁坏,只剩下象牙样洁白的门框。
不知过了几年,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下,他看到一个人影从门中慢慢地走出,努力地撑起身子看去,是位年轻的短发少女。
她身穿简朴的花边睡衣,手抚在门边,好奇地向他张望着,看了看摇摇欲坠的祖树,又瞅了瞅黯淡无光的天空。
她望了半天,才小心翼翼地蹭到他的身前问了一句:“你还好吗,请问,这里是哪儿?”
她的衣着干净整洁,至少说明对方来自比较安全的地方。
“我……”他沉吟了几秒,对方的语言和他所认知的古文接近,但连贯起来便让他难以理解。吃力地撑着腰,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大脑的刺痛,他尝试利用灵能的共鸣性,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想表达的信息,“这里很危险,你快走吧。”
少女眨了眨眼,先是吃惊于对方的语言自己完全从未见过。稍加思索后,又震惊于自己竟然能“理解”一部分内容。
可转身看看石门,自己本就是在睡梦中,不知不觉地来到此地。先前已几次重新走回大门,却有一层超出她理解能力的“水幕”阻挡了退路。她的脑中此时也一片混乱,只得向他耸了耸肩,直接坐到了地上。
槿看着少女,心中只觉得诧异,自己眼前的少女竟然是以灵魂的形态穿过石门,又被石门中晶莹的丝线编织了一副的“身体”。不过也能发现,正有丝线不断地从她的身上抽离,飘向天空,看来她这种状态并不会持续太久。
看他脸色惨白一言不发,或许是意识到了沟通的差距,她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。
“啊……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,最近几年,我其实隔一两个月就会有一次预感,然后晚上就会做这种奇怪的梦。以前总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画面的人影,但这次却发现我来到了这里。直觉告诉我,你很有可能就是我梦里看到的那个人影。”
“可是咱们明明长得这么像,为什么语言都不通呢……”
“看你和我差不多大,却满身是伤地躺在这里,而且周围就像世界末日一样,这实在是太可怕了。”
“这么奇怪的地方,难道是我穿越了?可是我掐自己也没有感觉……难道做梦也会这么清醒……”
她时而背手踱步低头沉思,时而手舞足蹈念念有词,过了十几分钟也没想出什么结果,又站回到了他的身边。
“你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,我能有什么办法帮你吗?”少女挪到他的身边,细细端详他的伤口。伸出白暂的双手,温和地托起他的胳膊。
槿下意识地抽回手臂,生怕锋利的臂甲划伤了她娇嫩的肌肤。手臂连忙挥过一束流光,破碎的石珠落在他掌心,撤去了防护,仅留下一身残破的内衬。
孤独的世界第一次闯入了客人,似一块美玉掷入深潭,沉寂的寒水泛起波澜。
干涸的血液与泥土被润湿,泪水不知何时爬满了他的脸颊。
……
许是对那不可名状的敌人造成了莫大的创伤,连那些源源不断的异人也再没出现过。这里迎来了一次久违,短暂的和平。
起初,他自知命不久矣,不敢贪图美好。而她仍是每隔一段时间来到此地,不厌其烦地尝试和他沟通交流,又教他文字发音。
只可惜她用尽办法也不能在此处留下物品,一旦她离开,所有的东西便会一同消散。
日月星河……四季轮转……美食美景……
无数仅记载于典籍的故乡事物,从她的口中娓娓道来。
他终于学会了念她的名字,姚筱葵,像鲜花一样充满活力。
但槿明白,此时任何外力,都无法阻止他的灵魂走向衰亡。
……
最后见到槿时,他颤抖着,强韧的皮肤随着灵魂的崩溃一寸寸迸裂流血,又在祖树的竭力救助下愈合,殷红了泥土。
只剩下一丝执念在苦苦挣扎着,他拼尽全力眯起眼睛,打量着姚筱葵。
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身旁,低垂下眸子,茫然地望着他抽搐的身体不知所措。
在因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表情中,他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嘴唇不断闭合想说点什么,但流出的只有源源不断的鲜血。
他扭曲地挣扎着,如同一条被抛弃在沙滩的鱼。
在无声地守候中,姚筱葵神情一阵恍惚,她知道,自己到了离开的时间了。
牢牢地握住槿的手,她的身子抖了又抖,牙齿在打颤,临了轻轻地说了两个字:“再见。”
目送着姚筱葵在他眼前变得虚幻,直至消失,他竭力停止颤抖。慢慢侧过身,用了很久,吃力地爬到十几米外一个半人深,自己亲手挖出的土坑旁。
咬了咬牙,他一翻身扑了进去,冰凉的泥土一阵抖落,覆盖了他半个身体。他躺平后,表情突然变得平静温和,甚至嘴角含着笑,他凝视着祖树,眼睛睁得很大,渐渐没了神采。
亲手埋葬了每一位族人的双手,最终也将埋葬自己。
……
花未说话,伏首埋于青草之间。
祖树垂枝摇摆,青光拂下,吐出一声深长的叹息。
树干逐步干枯龟裂,化作木屑飞散,淌下翠绿的汁液,伴着微光盈满了土坑。其中一支树藤则抚过地面,划下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:姚槿。
疲惫的少年辞别尘世,姚槿便悄然诞生了。
……
两年后,土坑周围长满了金红交织的鲜花,柔美的纤手扶住边缘,一对酒红色的眸子,带着近乎茫然的神情向上看去。她靠着土坑,抹去身上粘稠干涸的汁液,疑惑于自身的变化。
原先崩溃的灵魂如同被粘起的文物碎片,尽管仍有少量残片遗失,但经历修补后,也勉强不影响使用。经过长时间的休养,仍有痊愈的可能。
只是身体……不似从前的强大,如普通人一般羸弱。但所幸灵能还处于巅峰的水平,只是不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素质,能承受多少。
一道阴影遮住了她的视野,还没反应过来,便被拥在怀中,竟然是姚筱葵,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和喜悦 。
目光相对,无语凝噎。
在姚筱葵的陪伴下,她拥抱祖树,亲吻大地,在坑前放下一束枯萎的鲜花,告别曾经的自己。
……
再后来?
她们此刻正坐在一片小花园中,姚筱葵依恋地枕在对方紧致柔软的大腿上,惬意地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。而姚槿则半闭着眼睛,唇边挂着微笑,轻轻地拂过她的发梢,口中轻声哼唱。
“离乡的孩子呦,零落山丘。”
“归乡的孩子呦,望不到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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